蒋瓛面无表情,语气平淡,可这话却让文豫章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  文豫章赶忙问道。  “你…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  蒋瓛看了姜氏一眼,继续说道。  “姜娘子和文侍郎心里,应该都清楚,有些丑事,我就不往外说了,你自己体面些,我保证给你留个全尸。”  文豫章大惊失色,瞪大了眼睛,厉声喝道。  “你到底在说什么?!”  姜氏也被吓得浑身颤抖,六神无主的嗫嚅着。  “我,我……”  话还没说完,她眼前一黑,瘫倒在地,嘴里还念叨着。  “什么,这是什么意思?”  “我没做错什么啊,为什么……”  蒋瓛冷声道。  “‘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’的道理,你难道不明白吗?”  “文家已经污浊不堪,姜娘子,要怪就怪你嫁错了人家。”  姜氏真的错了吗?  她没有! 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,在文家这样的大家族面前,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,只能任人摆布。  可最后,牺牲的却是她自己。  她突然无力地笑了,脸上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。  她喃喃自语道。  “小人物,就活该被牺牲吗?”  她楚楚可怜地看向文豫章,唤了声。  “老爷。”  文豫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咬着牙对蒋瓛道。  “蒋大人,能不能通融通融,就当今天你没见过她!”  “我保证,以后她绝不会出现在应天府!”  蒋瓛摇摇头,看着文豫章说道。  “你的事稍后再说,我先处理其他人。”  文豫章惊得目瞪口呆,愣愣地看着蒋瓛,问道。  “你,你这是什么意思?到底什么意思?”  蒋瓛没理会他,一挥手,身后两名锦衣卫小旗端着青花白瓷酒杯走到姜氏面前。  蒋瓛说道。  “怪就怪你生不逢时,嫁错了人。”  “姜娘子,我是可怜你,才让你走得痛快些,我杀过不少人,那些人大多罪有应得,我也懒得跟他们废话。”  “但你不一样,或许你有苦衷,可生在这个时代,很多事由不得你,上路吧。”  姜氏身体抖得更厉害了,她紧张地看了文豫章一眼,说道。  “老爷,这都是孽缘,妾身先走一步了。”  说完,她一把夺过酒杯,仰头将酒灌了下去,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狰狞的解脱笑容,说道。  “终于,解脱了。”  正如蒋瓛所说,姜氏没受什么痛苦。  她缓缓闭上眼睛,嘴角流出一丝鲜血,脸上带着些许痛苦,却又显得很安详。  看到这一幕,正在念经超度的大和尚们吓得声音戛然而止。  蒋瓛皱了皱眉,指着和尚们说道。  “生意还没做完,怎么停了?接着超度!”  几个和尚吓得脸都抽了抽,赶忙继续敲起木鱼。  蒋瓛这才背着手,直直地盯着文豫章,说道。  “好了,文大人,你和姜娘子的那些丑事,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。”  文豫章呆呆地看着蒋瓛,恐惧如潮水般从心底涌起,迅速蔓延到全身。 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双腿发软,再也站不住。  轰!  文豫章瘫软在太师椅上,但仍旧努力地想要保持威严。  他强装镇定地问道:  “你,到底想干什么?”  蒋瓛思索片刻,说道。  “文大人,陛下让我问你几句话,你知道你儿子做的那些事吗?你有没有包庇过他?”  文豫章心里一沉。  果然!  皇帝什么都知道了!  他深知在皇帝面前,没人能隐瞒任何事。  即便皇帝年事已高,可依旧像一只沉睡的猛虎,一旦发怒,必定血流成河!  文豫章张了张嘴,却又把话咽了回去。  蒋瓛没有停顿,继续说道。  “接下来这句话,陛下要你如实回答。”  “陛下问你,洪武元年分封行赏的时候,他说过什么?”  文豫章顿了顿,思绪瞬间回到了那年夏天的朝堂。  当时,朱元璋迟迟没有对开国功臣进行封赏,大臣们都在暗自揣测。  直到封赏那天,朱元璋在大殿上语重心长地对众人说。  “尔等随我起兵,历经艰难才建立这赫赫功勋,并非一朝一夕之功。”  “如今咱登上皇位,将功勋赏赐给你们,你们要清楚这功勋背后的责任,日后若有人违法乱纪,可别指望咱会念及旧情……”  朱元璋深知打江山易,守江山难。  他担心这些功臣居功自傲,欺压百姓,所以早在洪武元年就把丑话说在了前头。  蒋瓛见文豫章陷入沉思,轻声说道。  “陛下问你,两百多户人家,上千口人,都被你文家害得家破人亡,文英豪死有余辜,那你呢?”  “你身为临淮侯、兵部侍郎,手握重权,却仗着权势玩弄百姓,欺压良善,谁来为那些人主持公道?”  “这天下是陛下的,不是你们的,容不得你们肆意妄为!”  “文豫章,你太让陛下失望了!”  一股深深的恐惧从文豫章心底缓缓升起。  刚才他还安慰姜氏要冷静,可当死亡真正逼近自己时,他发现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。  他缓缓端起茶盏,滚烫的茶水溢出,烫到了手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默默地坐在太师椅上,低下头。  可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抖得越来越厉害,连茶盏都快握不住了。  皇帝手段果然高明,让你死,还让你无话可说!  先杀了姜氏,就是在告诉他,你死之后,家丑会被掩盖,不会被记入史书,这样一来,就算文家还有邻里,也不会在背后指指点点,让亲朋好友抬不起头。  文豫章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,手中的茶盏再也握不住,他小心翼翼地把茶盏放在桌上,说道。  “蒋大人,我为陛下立下过汗马功劳,我儿子如今还未入土为安,我是包庇了儿子,可能不能请陛下开恩,让我把儿子的后事料理完?”  蒋瓛冷冷地看着他,说道。  “不行。”  文豫章双目赤红,愤怒地吼道。  “陛下就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?何其狠心!”  “我知道自己有罪,我认了,可我为大明出生入死,立下这么大的功劳,陛下为何如此无情!”  在皇权面前,文豫章的呼喊显得那么脆弱,他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,自己是如此渺小。  他终于明白,这个天下,能掌控所有人命运的,只有朱元璋!